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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2章 (營養液加更二合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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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2章 (營養液加更二合一)

五條悟的失落沒有持續多久, 不超過十秒鐘,又恢覆了常態,一副‘老子天下第一什麽都不掛心’的拽王樣。

“……沒有萬一。”他回答自己, “老子怎麽可能被分手?”

夏油傑皺了皺眉,擔心地說:“你……”

五條悟虛張聲勢:“幹嘛。不用安慰老子。我們好得很, 從來不吵架。”

夏油傑眉心皺得更緊了:“不是……但是你覺不覺得……嘶……”

對方的神態有些古怪,盯著他的臉, 仿佛正在探究什麽, 又仿佛進行著回憶,帶有一絲貨真價實的困惑意味。

“……”五條悟端正態度, 正色道,“怎麽了?我臉上有東西?”

他摸了摸自己的臉,面膜紙好端端地敷在臉上,肯定沒有破相,依舊帥氣得不講道理。

難道是他們兩個有秘密?

還是說, 傑認識那個沒品的大齡初戀哥……?

夏油傑轉過身,走到桌邊,蹲在垃圾桶邊上打量幾秒,若有所思地走回來, 一系列動作引起五條悟的高強度警覺, 生怕對方要給自己來一波強力攻擊。

然而, 他摯友的下一句是:“你……好像把面膜保護紙貼臉上了。”

五條悟:“……哈?”

一袋面膜通常分兩層, 一層塑料紙片,學名叫珠光保護層, 用於鎖住精華液、以及方便使用者打開敷在臉上, 而剝開塑料紙片後,另一層柔軟的紡布才是面膜。

夏油傑憑著過去圍觀母親敷面膜、看電視的經驗, 艱難辨認出了這一點。

而這種常識,對於五條大少爺來說,略顯得超綱了。

夏油傑繼續好心地說:“真正的面膜已經被你丟到垃圾桶裏了。”

五條悟:“…………”

五條悟震驚:“沒想到還有這種事。真的嗎?!”

夏油傑:“當然……噗……”艱難地忍耐幾秒。實在沒忍住笑出聲,前俯後仰的程度,“哈哈哈哈哈哈哈——不行了我得讓小源硝子一起來笑哈哈哈——哈哈哈哈哈哈哈悟啊你是什麽天才——”

“別笑了啊!”五條悟惱羞成怒,“這不是老子第一次敷面膜、缺乏經驗嗎?餵餵餵笑什麽!!你真缺德啊!”

……

與此同時,後院。

經過好幾日兢兢業業的努力,源柊月終於升到了101級。

【禪境花園】成功解鎖!

像從系統商城購買房屋一樣,購買之後,可以直接選擇空地建造,像RPG游戲裏選方格造屋子。

目前的院子構造,以正門為中軸線,從前往後分別是:前院——別墅主體——超大後院——游泳池——圍墻——圍墻外的空場地。

那空場地堆放著亂七八糟高科技道具,多出自於阿笠博士之手,是先前研究咒靈發電計劃的歷史殘留物。

初步的咒靈發電計劃目標已經達成,證明它的可行性並以其制衡總監部高層,現在最重要的是升級打敗兩面宿儺,所以暫時擱置。

源柊月把奇妙發電工具們往角落裏推了推,騰出一塊場地。

【系統】:【是否確定在此地建造[禪境花園]?[Y/N]】

源柊月:【是是是,搞快點!】

【系統】:【[禪境花園]正在建造中,預期工時[1分59秒]……】

【系統】:【[禪境花園(初級)]已竣工。】

兩分鐘後,一座玻璃房子忽然出現在空地上。

源柊月:“!”

好耶,新房子!

現實中的【禪境花園】,也盡可能還原了游戲裏的設置,玻璃房采光極佳,內裏裝點著裝飾用的花草藤蔓,搬把椅子坐下,再泡上一壺紅茶,就能輕松營造出一種悠然的花園下午茶氣氛。

以及,迷你花園中間是藤編植物架,一共有8個位置。

源柊月拎了一枚小噴菇進來,放在架子上,看見它的狀態立刻從【升級中】變成【進化中】;以其他植物一一試驗,發現【貓尾草】、【香蕉加農炮】、【花盆】等術式模仿造物沒有特殊反應。

經過幾番組合測試,他明白了:禪境花園是一個巨大的催化劑系統,幫助植物進化,但只對游戲自帶的普卡起作用,對他模仿來的植物們無效。

也不錯,說不定有潛力無窮的普卡植物,一進化就變成了帶飛全隊的超級金卡呢?

源柊月折返回後院,挑選著第一批進入禪院花園沐浴進化聖光的植物。

第一位,雙發射手,期待它能進化為機槍;第二位,大噴菇,期待它能進化出憂郁菇……第六位,楊桃好了,雖然它壓根沒什麽用,但給1437大帝一份面子;

第七位是貓尾草,萬一呢?萬一就催化了呢?;第八位是一個空花盆,放置空盆當對照組。

以高效、科學、合理的方式配好第一進化梯隊,並指揮伏黑惠來來回回搬運,替他跑腿。

“這個玻璃房又是什麽時候造的……”

伏黑惠對於突如其來的跑腿任務已經懶得反抗了,打量禪境花園的外觀,不明所以道,“昨天還沒有吧?”

源柊月:“你記錯了。”

伏黑惠:“可是我記得,昨天我去溪邊的時候路過這裏,沒有這個房子……”

源柊月敷衍:“快幹活,不幹活明天讓你去打宿儺。”

伏黑惠:“???”宿儺是什麽?

聽不懂,但小孩哥顯然無力反抗,任勞任怨地充當著勞動力,他把植物們搬來安放妥當,又拿著掃把抹布把花園打掃一遍,玻璃更加明亮剔透,在午後的陽光下折出炫彩的漂亮光暈。

天氣偏涼,玻璃房內的溫度比室外高一些,曬得人暖融融的,想躺在草地上睡午覺。

源柊月確實有些昏昏欲睡,接連打了好幾個哈欠,找個角落靠著,眼睛瞇著,腦袋一點一點。背後的玻璃帶著陽光的溫度,像軟和的墊子。

“哥哥。”伏黑惠說,“是要睡著了嗎?”

源柊月立刻清醒,說:“睡著了哦。”

伏黑惠:“……騙人。”

源柊月:“我還做夢了,夢到你長大後的樣子了。”

伏黑惠耷拉著半月眼,心知他在胡說,接著問:“是什麽樣?”

是一個沈默寡言的好孩子,恪守著認定的原則,超越年齡限制的可靠,明明頂著一張生人勿進的酷哥臉,卻意外的心思細膩,國中有一段不為人知的傳奇故事,小混混們公認的大哥,自己覺得很中二很丟人從不主動談起……

源柊月笑了笑,給出結論:“……就和現在一樣。”

伏黑惠:“什麽一樣?”

“一樣……”源柊月說,“一樣地為我當牛做馬卻沒有工資,哈哈!”

伏黑惠:“…………”

伏黑惠面無表情:“這樣可悲的未來,我不想要。”

源柊月哼著小調,悠然道:“這可由不得你。”

他把記憶裏其他人翻出來檢閱一番,發覺三歲看老這句俗語不無道理,除去伏黑惠,七海和家入硝子一如既往的沈穩內斂靠譜,還沒有想起灰原雄所以無法定論,五條悟也把他的神經質從十八歲保留到了二十八歲,依稀記得那個夏油傑比這個過分太多,但仔細想想夏油傑一直持有人渣標簽,只是在他和五條悟的襯托下不甚明顯……

他很確定,自己已經通過重生改變了一些事:比如夏油傑的接管盤星教與死亡。

夏油傑死於羂索的算計,而羂索先一步死在他手裏,陰謀詭計破滅。

接下來……是規避他自己的死。但他是怎麽死的?

既然任務是‘消滅兩面宿儺’,那大概率說明,他重生前為宿儺所殺?所以是覆仇?

源柊月想了想,意識到一件事:雖然他恨宿儺,但細究起來,並沒有紮實的根據,為什麽非得徹底消滅對方不可呢?

反正不消滅宿儺,最多是回不了家。

可仔細想想,原本的世界也沒有太多值得自己留戀的地方。

而這裏……

他走出花園玻璃門,這裏的地勢偏高一些,是個矮坡,由此能窺見些許後院光景,青草豐茂、水池微藍,院子和別墅精致漂亮,新修的秋千架是覆古風,橫桿藤鎖連接處是一朵玫瑰銀鉤。

朋友們和他都很珍惜這個由他們親手打造的小屋。

還有他的笨蛋男朋友,無論何時何地都願意一起胡鬧,再幼稚也奉陪到底。

……這不是很好嗎?比原本的生活好多了。

為什麽非回去不可?

源柊月想了又想,忍著主觀上的不適,下定決心。

【系統,我要放棄主線任務。】

【系統】:【親,[主線任務]無法放棄。】

源柊月:【好的,既然沒辦法放棄,那我也不推進。反正只要宿儺不覆活,他的實力恢覆不了,就折騰不出幺蛾子。】

【系統】:【親,請積極執行[主線任務],早日完成主線任務回家。】

源柊月:【回什麽家,不回了,宿儺我也不打。】

既然兩面宿儺那麽難打,等級差距巨大懸殊,那不如直接放棄算了?

擺爛一念起,頓覺天地寬!

人生不設限,只要不為難自己,就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為難他。

【系統】:【……】

【系統】:【親,完成不了主線任務,無法回家哦。】

它強調了一番。

源柊月:【我還以為會抹殺我呢,原來只是回不了家嗎?這宿儺誰愛打誰打吧,反正我不幹。】

滯留在本世界、回不了家,這居然能算懲罰?

源柊月立刻更換賽道、賦能自己。

與其費勁無比地打敗宿儺,不如種地制霸咒術界,當上咒術界的You Know Who,讓老橘子們天天給小悟磕頭。

已知宿儺需要二十根手指才能完全覆活,而五根在他手裏,源柊月確信,能夠想到‘覆活宿儺’這一計劃的咒靈或者詛咒師,在陰謀詭計的水平上大概率無法與他匹敵。

只要他不想讓宿儺覆活,這詛咒之王,就得再沈睡至少一百年。

至於和裏梅的束縛?沒關系,束縛也能繞開。

不打了,別覆活了,您繼續睡。

一番輸出,給系統幹沈默了。

【系統】:【親,[消滅兩面宿儺]是你的選擇。】

源柊月:【少瞎說,我選擇種地。】

源柊月:【我知道我現在特別想殺了宿儺,那可能是因為重生前被他所殺的緣故,但沒關系,我放過他也放過自己,系統,你不用特意使出某種手段加強我的情感傾向,放大這份‘恨’或者‘執念’,以促使我完成主線。

我是一個絕對的實用主義者,絕大部分時間以理智控制行為,目前我根本沒有殺死宿儺的理由,所以不幹,再見。】

【系統】:【……】

系統沈默了很久,才回覆:【親,並未以任何形式影響你的情感和價值取向。自始至終,[消滅兩面宿儺]是你的主觀選擇,也是你的客觀未來。】

【等回憶起一切時,你依舊會走上既定的道路,因為,命運是一個首尾相接的環。】

源柊月完全不買賬:【少跟我說謎語,最煩比我還裝模作樣的人。】

又被他懟了一通,系統繼續保持著沈默的優良傳統,不吱聲了。

決定放棄打宿儺的源柊月神清氣爽,覺得天地間萬物可愛,腳步輕快,一路溜達回答前院,在水池邊逗貓尾草玩,剛蹲下沒多久,窗戶‘啪’得一下被人用力推開,夏油傑探出頭來。

對方聲音含笑:“小源——快過來——”

而五條悟立刻氣急敗壞地阻止:“餵!你這家夥給老子閉嘴!”

源柊月覺察到似乎有戲看,反手把貓尾草丟回池子裏,踢踏著拖鞋上樓。

等他扣響夏油傑房間門的時候,那兩人似乎已經在短短的一兩分鐘內達成了共識。

源柊月:“叫我幹什麽?”

“沒什麽啊。”夏油傑說。

源柊月懷疑的眼神掃過他們,試圖看穿一些蛛絲馬跡。

“……不對勁。”

夏油傑閉嘴微笑,五條悟擡頭望天。

源柊月立刻原地坐下,大聲嚷嚷:“你們居然背著我有小秘密了嗎!我不高興了!兩個可惡的偷腥貓!現在就背著我有秘密,以後真不知道你們能幹出什麽事來!”

五條悟:“?”莫名熟悉的感覺?

夏油傑一臉痛心疾首:“……你也別什麽都學!”

“哼。”源柊月頗為冷傲地開口,“讓開,我來檢查房間。”

五條悟:“!?”

夏油傑:“這個嘛……”

源柊月垂頭喪氣,轉過身:“好吧,你們繼續聊,是我太多餘了,這就走……”

五條悟立刻挽留,為自己辯白:“沒、沒有啦!你隨便檢查好了,老子才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呢!”

夏油傑:“……”

他摯友的智商,一面對小源直接雪崩。

幾乎沒有花費任何多餘力氣,源柊月如願以償地進入夏油傑房間,搜查起來。

以他的眼力,稍微巡視一圈,便能發現一些來不及處理的蛛絲馬跡,幾乎是頃刻間鎖定了這兩個人藏東西的地點:在床附近。

是在床下藏東西了嗎?他彎下腰。

分出一段餘光,他看見五條悟的表情變得極其僵硬,右手很輕地擡了下,似乎是準備阻止又艱難忍住了。

……嗯、有意思,看來就在床下。

源柊月起身,故意沒有立刻拆穿,裝出一副若無所覺的樣子,走向桌邊,五條悟又果然放松些許。

演技很差的五條同學,漏洞百出的表演,有點好笑,非常可愛。

他問夏油傑:“可以翻嗎?”

夏油傑:“還請隨意。”

源柊月裝模作樣地翻找起來。

夏油傑的桌子東西不多,打理得非常清爽,桌上放著水杯、筆筒、記事本,還有簡單可愛的擺件,其中一只狐貍玩偶是他們幾人在商店街娃娃機抓來的。

右手邊第一格抽屜裏放有一些使用率高的雜物:發圈、鑰匙、棉簽、酒精、產品使用說明書和保修單等。

於是他又信手拉開第二格,第二格裏放置著貴重物品,飾品,銀行卡,以及……

源柊月的視線被其中一樣吸引,瞬間定格。

他甚至忘記了呼吸,像是觸電一般,動彈不得。

周圍的一切陷入沈默,逐漸褪色,他聽不到任何聲音,也被剝奪了發聲的能力,仿佛有人推了他一把,墜入無垠深海中。

身後的夏油傑問他:“怎麽了?”

源柊月轉過頭,一堆問題上湧到喉嚨口,他一轉身,率先映入眼簾的卻是另一位夏油傑——

長發、袈裟、居高臨下。

……

“怎麽了?”長發男人似笑非笑道,“難道你還有別的地方去嗎?”

“沒有的話,我這邊是不錯的選擇。”

夏油傑耐心地等了他好一會,似乎經過漫長的思考與掙紮,他謹慎地搭上了對方的手。

殺死112人、殺死自己父母,自咒術界叛逃的極惡詛咒師,夏油傑。

同時是盤星教教主,發展教眾並借由宗教名義向他們索取財物,他將所有非術師稱作‘猴子’,目標是‘殺死全部普通人、創造一個只有咒術師的世界’。

教眾和外人恭恭敬敬稱他為‘教祖大人’,面見客人時,他坐在蒲團上,面容如玉,半紮的長發披散於肩頭,笑容神秘莫測,明明穿著和尚的袈裟,卻像成了精的妖怪。

他不是善茬,真正視普通人為螻蟻,殺死他們並無心理負擔,手指輕輕一動,又是一條人命,血債太多,連他自己都記不清,罪孽累加只覺麻木。

源柊月遇到他的時候,已經太晚了,他與從前的夥伴已是南轅北轍,他曾經堅持的燒成香案上的白灰,他走上了一定註定支離破碎的前路,沒辦法回頭了。

身為教主的夏油傑,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壞男人。

他教源柊月殺人,也常常唆使他這樣做,而面對那些普通人驚惶的眼神,他沒辦法下手。

夏油傑自身後環抱著他,手把手地幫他握緊匕首,將匕首遞送到被捆住的人質頸側,在普通人驚恐的求饒聲中,輕輕地一劃——

割破大動脈,溫熱的血液飛濺。

而源柊月掙紮得比受害者更厲害,匕首當啷落地,他迎上夏油傑冷淡的眼神。

他的眼風,輕輕一掃,令人遍體生寒。

“連這種程度都做不到嗎?是懦弱無能,還是妄想獨善其身?”

“盤星教不需要一個可憐猴子的廢物。”

“好好反省。”

被關進了禁閉室。

他怕黑,尤其是封閉的黑暗空間,怕得非常厲害,冷汗止不住流,反胃想吐,身體一直抖,牙關咯咯打顫,等走出禁閉室,又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。

夏油傑對他唯一的懲罰手段,是關禁閉。

對比其他人經受的懲戒,堪稱仁慈;可對於他來說,這是比肉體折磨更無法忍受的酷刑。

自以為藏得很好,直到有一天,在禁閉時間結束之前,長發男人打開門,走了進來。

而他艱難地支撐起身體,警惕地望著對方,氣喘籲籲——他發燒了。或許是因為著涼,又或許是因為受驚過度。

高燒讓人思維停轉,記憶也不太清楚,他記得門開著,來自室外的光線描在夏油傑袈裟的金線上,黑色耳釘折射著微光,而對方大半面容都陷在黑暗中,讀不清表情。

“你倒是有本事。”

“殺人不敢,求人不肯,骨頭就這麽硬。”

他的聲音很輕,仿佛纏綿的嘆息,將手掌反貼於源柊月的額頭上,試了試溫度。

“這麽弱小又心軟,以後怎麽辦?”

源柊月意識越發模糊,昏死過去,睡了很長的一覺,被餵了藥片和溫水,涼涼的、柔軟的東西蓋在額頭上很舒服,它離開的時候,他不由自主伸手抓住。

那似乎是一只寬大的手掌,他嘀咕著說‘別走’,於是仿佛聽見一句無奈的低語,溫涼軟和的觸感又回到額頭上,無聲地陪了他很久。

等源柊月醒來時,恢覆神清氣爽,已經將昨夜的一切都忘在腦後。

夏油傑又想出了新的折騰他的辦法,他輕飄飄地說,既然不敢殺人,就去騙錢吧,我們需要活動經費。如果連這種小事都做不好,懲罰就不止禁閉那樣簡單。

而毫無疑問的,在詐騙領域,源柊月的表現堪稱大放異彩,沒過多久,他的獻金數額,已經比從盤星教教眾那裏搜刮來的總額還要多了——至於騙到教祖叛逃前摯友的烏龍情況,那又是另外的插曲。

再重申一次,教祖夏油傑,是一個如假包換的渣滓、惡徒。

對方把這些錢全部拿走,只留給源柊月很少的一點,全部用於拓展他那徒增殺孽的詛咒師事業。

他才不是高專時期喜歡捉弄學姐和同學的惡劣少年,惡貫滿盈的詛咒師,他的罪行罄竹難書,夠他在阿鼻地獄中受盡折磨。

他解救並教導的另外兩個女孩子,在他的引導下,同樣對普通人充滿了仇恨情緒,無比厭惡地稱之為‘猴子’。

源柊月怕他,有點討厭他。

夏油傑說話總帶有鮮明的諷刺意味,他深紫色的虹膜,總令源柊月聯想到惡魔,而他的似笑非笑的表情,恰好太像譏諷人類的惡鬼。

最常說的一句是:“你以為自己的雙手很幹凈嗎?”

助紂為虐,就不算罪過了嗎?

輕輕的一句,很重地砸下。

對方是亡命之徒,縱深跳入火海——而他不會放過他。他是惡人的同黨。

再後來?後來啊。他發動了‘百鬼夜行’,轟轟烈烈地走向既定的末路。

而這件事,並沒有通知源柊月。

在前一天晚上,夏油傑盯著他許久,摸了摸他散落的長發,發絲與手指親密糾纏在一起,又在移動到發尾時,幹脆利落地分離。

“頭發也這麽長了啊。”

他情緒難辨地說。

不帶任何隱喻,簡單得不可思議。

誰都不曾想,這一句,竟是告別。

等趕到時,源柊月只遠遠看見他無力垂落的手,袈裟的金線在夕陽光下有些刺目。他很討厭夏油傑,討厭得要命,可在那一瞬間,仍是渾身顫抖。

最討厭的人,居然擅自替他安排了與過去截然相反的後路:一條明亮、幹凈、通達的道路。

他沒有接受五條悟的邀請,也從蛛絲馬跡中窺見微妙之處,一直跟在被占據身體後覆活的‘夏油傑’身邊,直到真正完成覆仇。

那時距離夏油傑的死,已經過了好幾年。

討厭與反感,被時間沖得很淡,他幾乎要想不起夏油傑的混賬行跡了,只記得對方無奈妥協時的微笑,手指拂過他黑發時的溫度。

‘你以為自己雙手很幹凈嗎?’——連對方從前常說的、討人厭的嘲諷話語,都變成了一種可供回味的存在。

原來逐漸忘記一個人,最開始遺忘的,是他的缺點。

談起夏油傑,也不再滿心抱怨了,反而泛泛地想起一些令人會心一笑的片段。

比如在發現他怕黑之後,所謂的懲戒,完全變成了口頭的訓斥,不痛不癢;比如特意買給他的禮物,風輕雲淡地說‘是菜菜子美美子給你帶的’……細數起來,也能裝滿一整罐,勉強粉飾過他的缺點。

戳破羂索的陰謀後,他被‘冤大頭’帶了回去,二十八歲的男人肩負著咒術界的命運,強大到無法直視,而有時的幼稚舉動又令人汗顏。

……

“——對了。”

某一天,五條悟把一只木盒放在他的面前,修長手指叩了叩它的蓋子,告訴他:“傑留給你的。打開看看?”

“你看過了嗎?”源柊月問。

五條悟很自然地說:“當然沒有哦,畢竟是指名道姓留給你的。”

有這樣一雙作弊的眼睛,都不用打開,掃一眼外觀輪廓,就能猜到裏面是什麽了吧?

源柊月這樣腹誹著,並沒有拆穿。

白發男人雙手揣著兜,靠在旁邊的辦公桌上,頗為好奇地探過來一點,等著他打開盒子。

很難想象,他和五條悟,兩個不久前還在刀刃相向的‘敵人’,此時心平氣和地擠在一間狹窄雜物間裏,拆封一個壞家夥的遺物。

木盒有些年頭了,四角的金屬裝飾包邊色澤暗沈,赭色漆皮也掉了幾塊色,有種在時間裏沈睡已久的靜謐感。

松動的合金叩被他輕松掰下來,他說:“會不會有一個拳套彈出來打我?”

五條悟配合他講笑話:“要小心,是傑幹得出來的事。”

源柊月翻開蓋子,一封暗紅色的手冊闖入他的眼簾。

‘總合口座通帳’,右下角印有“三菱銀行”的字樣,他意識到,這是一本存折,很舊。

源柊月想:“難道是我交給他的那些獻金?”

他有點不敢相信,詛咒師的活動資金一直以來都是巨大的開銷,每走一步都要燒無數的錢,光從信眾那裏搜刮油水遠抵不上空缺,而以夏油傑的性格,他會從中勻出一部分自己保留嗎?不太可能。

果然,對夏油傑此人,他還是有一定了解。

翻開第一頁,看到存金數額的那一欄,源柊月知道他就不該期待。

這裏的金額,連他交給對方的十分之一都不到。

而五條悟突然安靜了。

空氣中像是什麽東西落下來,壓在他的肩頭,沈甸甸的。

源柊月不明所以地望了他一眼,又轉回來,這次,他看到了借入明細。

一條又一條,金額漸長,被印刷字整合成數字拓在紙面上,沿著時間順序自上到下,是河水一樣此去不回頭的歲月。

始於2005年9月,終於2007年11月。

十年前的存折。

源柊月對這兩個年份實在不敏感,他回憶了下,2005年……2007年……他還是個真正的小孩子,能有什麽作為呢?記事都不那麽清楚。

而在場的另一個人,開口替他解答了疑惑。

五條悟冷不丁說:“這是傑的工資存折。”

在離開高專之前,攢下來的任務報酬。

那時候,他的手上沒有沾過血,笑容還很明亮。這本存折一封十年,連後來的夏油傑自己都沒碰過,現在輾轉到他手裏。

源柊月的目光頓時凝住了。

這瞬間,仿佛血液都在逆流。

夏油傑不止一次地,用那種輕蔑到令人不適的態度,居高臨下地問他——

你以為你在盤星教能獨善其身嗎?

你以為你能一直幹凈嗎?

源柊月的牙關開始戰栗,和從前每次被他質問時一樣,從前是出於憤怒與羞恥,此刻是因為忽然蔓延的冷意。

他太冷了,得取暖,嚴嚴實實地將身體包裹起來會好受一些吧。

把臉埋進圍巾,腿曲起來,手揣進口袋裏……可惜,他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衣。

於是,他的局促只能一覽無遺地坦露。

十年前的冷風呼嘯而來,源柊月止不住地發抖。

……

時間回到現在。

源柊月的目光停駐在紅底存折本上,熟悉的‘總合口座通帳’,瞳孔無神,呼吸都在輕顫。

長久未得到回應的夏油傑,逐漸察覺到異狀,觀察他的表情,問:“你……不舒服嗎?”

“沒。”源柊月回神,勉強地笑了下,“……想到一些事。”

夏油傑:“……傷心的事?”

源柊月打量著他,對方的頭發並不算長,披散的部分也只能垂落到鎖骨下方。他這次來得很早,在隕落之前,一切都來得及。

“不算傷心了。”源柊月說,“傑,你好小氣。”

忽然被指責,夏油傑不明所以:“我小氣?”

五條悟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麽,但是選擇幫腔:“對啦,他肯定沒老子大方。”

源柊月繼續控訴:“你太吝嗇了。資本家。守財奴。小氣鬼。”

太小氣了。

到最後,也只留給他一筆幹幹凈凈的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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